一、

「數呼吸,吐氣的時候數數。」這是每一刻的開始,保持時刻的理性與專注,才有辦法分析所有出現在眼前的荒謬情景。嘗試以習慣的方式去觀察,以微薄的認知去尋找此刻之所以為此的原因,用一條一條的線自以為地說服自己,自以為地理解,好像就可以接受、就可以不這麼討厭。或者不這麼恨。恨究竟是什麼?看著牆壁上掛著蔡英文的照片,明白在這張肖像面前被說出來的所有胡謅,甚至無關乎蔡英文或者馬英九,想起那個自己不甚喜愛的激進份子大頭貼上螢光色的恨字,於是便自然而然地與那一個背著「為人民幣服務」的背包,卻回答我自己很尊崇毛澤東的人給圈劃在一起。你信這是一場規模龐大,但是無法以天大形容的秀場,導演充其量不過只是一個又一個被推上去。但所有人也只拉得動左腳,右腳還是得他自己踏上。

而當討厭與恨變成兩個抽象的名詞之後,似乎就變得不那麼具備其本身應有的、無法被指稱的情感,也因此甚至無法繼而以此稱之。更喜歡這麼說:在這裡沒有討厭也沒有恨。

 

二、

其實更像在過某一種類似修行的日子,除了發燒感冒的最後幾天以外,我幾乎每一天都做夢,而且每一天都做好多好多個。光是七天便幾乎把所有一直掛記著的東西都夢過一遍了,像是頭七似的,外面的種種都在夜裡一再復返。有時候是開心地以至於一整天都很順遂似的,有時候每分每秒都像是被刻意拉長。

有時候誤以為自己真明白什麼是愛了。

 

三、

還是一樣和很多人一起抽煙,但是不和很多人說話。當所有人都被削減至一個相同的單位大小時,便會發現那些普遍被用以拿來交談的往事,大多數都是團塊地卡在我的咽喉。很多很好的人,也年紀輕輕地便在社會上尋得一般定義上很成功也很適合自己的位置。但相較之下還是更喜歡以往所熟悉的那一些對話內容和方式。

最喜歡問的問題:「你以後出去要做什麼?」倘若我回答他「我不知道?」是不是會很帥?才不,他會使盡全力地說服我簽下去。他會說:在這裡你可以存錢,你可以花四年的時間思考之後出了社會要做什麼,你可以運用管道考取證照並且會有補助,但他不會告訴你這裡所生成的便是一個人治的世界,不會告訴你為什麼這些人的領導能力做事效率都差到極致但國家還是得支付鉅額來演一齣空洞的戲。不會告訴你這裡的規則和你所熟知的消費社會完全地不同,卻還是得用你所熟知的消費世界的安妥及享樂來說服你。這是必要之惡嗎?Come on!你以為今天開炸了之後這些人真的會是保護你的那一些嗎?你從哪裡來的信心相信消費世界的籌碼真可以堆疊起國族的巨塔?是美國嗎?啊,那我還真是認了。

你像夏天只愛自己

Does someone only loves himself making any mistake, you have asked. I always remember that because I don’t know how to take response. Now you say, is there anything would never disappear in the world? I finally understand that it’s the answer for you and your question.

一、

親愛的Hedwig,當影像穿入我眼裡、照在我身上時,請原諒我無法停止在自己身後的影子裡頭,尋找與光雷同的黑色。即便一開始就打從心底決定必須阻絕那些相干的記憶,但一切都還是來的渾然不知。或者這個行動幾乎的存在本身就註定充斥著失敗,畢竟我終究當不成一條魚,不是把骨頭挑出來了就沒有刺。

我相信有一種偉大的人,即便嘴裡所說的東西多理性、多堅硬,總會有一些柔軟的東西藏在裡頭,當我自以為接觸那一塊或許他們自己也沒有自覺的領域時,我便無法阻止投射的發生。或者其實發生的順序根本就是顛倒過來的?我想對你來說,這根本是不成立的問題。畢竟你正是以柔軟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即便你的創生本身就充斥著某一些堅硬的成分,但是創造你的人一定擁有堅硬與柔軟交纏的面貌。我有時候覺得堅硬與柔軟交纏的人大多沒有辦法走到最前頭,但他們卻是可以走的最遠的一個人種。

二、

Patrick 回到 San Fransisco 之後,那些一直我心所繫的人一字排開地展現在我的面前。他們都說 Patrick 變了,但沒有人說是怎麼個變法,不過對我來說他真是一點改變也沒有,還是覺得他一樣糟糕透了,卻也還是覺得糟糕的可愛、誠實,而也因此可以被原諒。Dom 的餐廳外有了一座綠色的花園,Doris 說最近決定想要有一個小孩,而 Augstin 終於要和 Eddie 結婚了。

這幾乎是一個道別的節奏。Patrick 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洞穴上的隙縫,讓外面的光照射進來,讓我在影像的光裡頭得以辨識出來周圍的究竟是什麼,我們有形體,也有影子。但光自此之後就要停止了,洞穴裡頭依舊一片漆黑。但我們或許會因為這一段似幻的回憶,相信洞口外面有更大的世界。陳綺貞唱:當你有一天哭著對我說/再見了天空/的蔚藍

我想和他說,數到三,我們來試著跟所有的幻覺道別。Hedwig 最後真的放下了嗎?當她隻身全裸地自暗巷走往人來人往的街,一個轉身之後便是永遠消失於鏡頭。Patrick 最後會不會跟 Richie 再一次的分手?我不知道,分就分吧,至少他們最後在一起了,而且一切都結束在這裡了。所有內容與記憶上的錯置,或者只是因為單純的你的好惡,都結束在這裡了。

 

#2

但世界沒有就因此而陷落,山維持山的高度,樹還在持續生長。有大鳥從遠方山頭的樹林上飛過,你說牠在很久以前是一條魚。鳥不可能是魚至少此時此刻不是,況且你亦說很久以前。是這樣的嗎?突然一陣大風從你的方向吹來,我努力地保持平衡,渴求站立,卻一再地搖晃失效。在亟欲傾倒的搖擺之間,我順勢蹲了下來。低置的重心保持住了我的堅定,抬頭望你仍處遠方安然站立。看著所有的草木,卻只是由遠至近緩慢而平穩地搖動,如整片海潮,穩定地淺浪不斷地往岸上推進。而方才一陣狂暴,仿若都僅是微風輕拭。

一、

他說一直到了開始上班之後,才真正感覺到這件事情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壓力。我很想知道為什麼我自懂事自今甚至還沒有出社會,就得受此般鬼魅如影隨形。有時候我會不自覺地相信一個童年時期的勝利者,自然會將這一切複製進他的未來裡,此刻我便會明白自己注定是那個失敗的,不適應的人。

我不止一次在半睡半醒的混屯思緒裡頭冒出這樣傷人的想法:當在諸如表像世界裡頭的種種如魚得水之後,想回過頭來重拾這種似乎自土壤裡便紮根的關係時,那些曾是居高歲月所擲出的傷害,已經長成我身體上無法彌補的洞了。

自此之後所有雷同的影子都足以躁動我,當我冷靜下來的時候,卻只能看見自己的雙手不停的發抖。我知道這些東西不能不碰。我仍然努力於不怠惰,避免疏於處理自己的情緒。無所謂彌補,卻還未找到共處的方式,而這也正是我能做的僅有。

 

二、

2016年的8月底,我終於在Marc身上喀擦地一聲,找到不再恨的理由。發覺恨其實無關討厭或者厭惡或者其他這般具有針對性的感情,或者這也就是造成它於我而言最可怕的地方:發現一條顏色不協調的線已經扎實地織進生命裡,平順華美,卻是記憶裡頭永遠摸不著實體的刺點。即便那些無用的思念早已經失去所指,我也是至今才真能吐出一口鬆懈的氣。

我反覆地自此岸至彼岸辛苦地來回,終於才曉得,或者應該沿著此岸往河流動的方向走去。

八月二十一日

正如騎著機車回家的時候,我突然很想知道道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已經逐漸開始缺陷的月亮還未升至頂端,在背離我的方向,與遠方的高樓異常接近。我無法趕上眼前這個紅燈,我看著已越過那條線的她,在不到五百公尺的前方被下一個紅燈攔下來。這幾乎只相差一秒的時間差異,卻變成了眼前這個停滯、同時得以無限延展的空間意涵。就像Zeno的阿基里斯與龜一樣,或者我是註定無法再一次趕上前與她並肩,一齊嘲弄上一個紅燈的道別立刻就被破解。這實際上不過是一個編纂來支持Parmenides否認運動存在的故事,而我若是相信道別之後便即永久分離,似乎同時承認了21:34:25這樣一個道別的時間,再毫秒、毫毫秒的切分下去,也只是相對性的徒然。

而道別究竟意味著什麼?始終無法說上來。什麼姿勢、什麼表情,都不過一片慘霧,或者伸手得以觸摸並想像其容貌,卻始終不知道當這些東西降臨的時候,自己又是什麼姿態。綠燈亮起的時候,前行的我終究只能看著前方的背影揚長而去。繞了一圈我還是往月亮的方向騎,當初那一個異常接近月亮的大廈,其一原來就是我的家。只不過當我獨自站在樓下,月亮卻已經接近天頂了。我明白即使在那些看似接近的時刻早已返家,便會發現靠近不過是一個透視上的錯覺罷了,而遠方則有更加接近的大廈。相信已經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再和她接近,也相信所有接近一刻的平面錯覺;相信無法切割的所有分秒,也相信或者是這些無法分割的東西構成了道別。事實上不過就只是更加相信,自己其實根本還沒有勇氣去相信這些。

你相信本質上的差異嗎?即便無法接觸本質,僅能描述

他隻身蹲在園子裡,放任了所有的草木自行衰敗生長,他甚至不除去那些在他計畫之外,卻也不出乎意料的叢生雜草。他曾經聽說日本有一個半路才出家,決定實行自然農法的蘋果果農,許久之後,農作逐漸穩定下來了,有一個問題卻始終無法解決:為什麼他的田裡頭有這麼多的蚊子?後來他在山裡頭的一棵樹下發現,原來這些適地而生的雜草其實具有某種程度上調節環境的作用,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當他坐在這裡的時候,雖然還是有寥寥幾隻蚊子零星地叮咬著他,卻不如他的農田裡頭狂妄地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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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也沒有說,我便看見他的黑眼珠快速拋離她的方向,身體也跟著這麼轉過去。我急忙追過去,我知道他把所有該說的話都留在這裡了:「或者我可以膚淺且高傲地說,生命總會自成姿態,只不過不一定是我喜歡的那種罷了。」

我愛王菲

一、

天氣很熱,頂樓且西曬的房間一進到夜裡牆壁便開始散發整日的餘溫,整個房間的溫度也跟著維持不下。所有該入睡的人進了房間以後就會打開冷氣,接連著失眠的夜晚卻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不適合吹冷氣。因為每個不該睡覺的時間點,在悶熱的房間吹著悶熱的風,不知不覺地就昏昏沈沈睡著了。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就會拼命來,這是平凡人生的寫照。

二、

每每從休息的狀態要切換回工作的狀態我就需要抽煙,好像不抽煙沒有辦法冷靜似的。尤其在炎熱的夏天。不然我就會在悶熱的房間裡頭沈沈地睡去。

三、

終於買到了期待許久的《完美的呻吟》,說實話這並不是我最喜歡的一張專輯,只是有一些芝麻綠豆般的重要性而已。

《後來,我們都哭了》其實是最為喜歡的一張,或許這是現在市面上價喊最高的專輯了。2004年的金曲獎,《後》一舉拿下了最佳國語專輯及最佳製作人兩項大獎,雖然陳珊妮在此之前的專輯都非常精彩,但是以整體知名度而言,這個結果確實是大爆冷門的。《後》這張專輯是陳珊妮音樂風格重要的轉捩點,大膽卻不露骨、細膩而華美的描述性事與情感流動。前些日子我喜歡半開玩笑地說《後》的陳珊妮像一個深閨中的貴婦,峰迴路轉的感情思緒以及接近病態的耽美戀情,介乎電氣與一般搖滾編制之間,口氣豐富細緻的唱腔,隨著專輯的高潮起伏最終落入事後的冷淡悲傷。介於前一張青春少女的戀愛情(性)事《完美的呻吟》及下一張很Fine的旖旎電氣《如果有一件事情是重要的》,這一張無非最是能量充足,最是精彩。陳珊妮的音樂演變史,就某方面也真是貼合我的心境轉變啊。

四、

年紀在小一些的時候,聽不懂江美琪,除了幾首旋律朗朗上口及電視時常播放的歌曲(像是你不公平、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事到如今才知道原來《我愛王菲》可以這樣精彩,《戀人心中有一首詩》竟然邀請了一些大角在每首歌前朗誦這首歌的歌詞。這大概是關乎一些歲月的事情,如江美琪,如許美靜。

五、

於此同時我買回了很久以前便很喜歡的《我相信許美靜》。(郭品潔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神秘人物啊?雖然許多人如言叔夏也是如此低調並且少作,但是郭品潔特別讓人好奇,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在書店裡頭的最下一層,看起來像是庫存的角落。好像不大希望被人買走,卻又還是得陳列出來的感覺。我拿著他,從外面抽完菸的店員經過我旁邊,看著我手上的書說:「你很有品味哦,才會選到這本詩集。」一邊覺得好像被聲音好聽的店員調情了,一邊因為「原來我喜歡的東西也有人喜歡啊!」這種猶如桌子底下偷偷握起手來的親暱而感到喜悅。

六、

記得很久以前有一位老師在臉書上貼了許美靜唱的歌曲《城裡的月光》,並留下短短的字句,內容大意是說:相較於王菲,總覺得江美琪的聲音總是有哪裡不夠完美,直到年紀大了,才明白這個不完美之中究竟何以令人癡迷。

七、

最近時常覺得,為什麼戀人總是這麼偉大?為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都可以變成無解的問題(甚至不是問題),而這世界似乎還得為這種鬼打牆的思考說些什麼(或許是因為他們一失控起來便會刺激消費吧?)。朋友回應我:失戀的人也很偉大。但是失戀的人因為失去所以心傷,這不是人之常情嗎?五月天唱:「為什麼失去了還要被懲罰呢?」戀人們失去了什麼?

八、

雖然近來因此對戀愛感到反感,但我還是十分需要濫情的流行歌曲。就要去當兵了,沒有書、電影和音樂,我究竟要怎麼存活。僅有當暗自覺得與他們偷偷地在桌子下握起手來的時候,我才更覺得自己還活著。